屋里,隔着桌子,马承运和马继业相对而坐,大眼瞪小眼。
瞪了一会,马承运伸手在桌上一拍,“你小子还不承认是吧?!”
说着抄起身边那根特大号擀面杖,“你以为不承认就没事了?老子今天必须腿给你打断!”
刚才在门口看见那对奇怪的母女,他就感觉事不对,出去溜达了一圈,凡是碰见的人,一个个都对他客气的很,就更觉得不对了。
以前人们对他也很客气,但跟现在可差远了,现在说客气不太贴切,恭敬这个词要更准确些,他们看他那眼神,简直跟看神仙差不多。
马承运多精,立马确定这里头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,不动声色两句话一套,啥都清楚了,第一反应就是,马继业干的!
然后就火急火燎往家跑,这小兔羔子,真是老寿星上吊,嫌自己命太长了,竟然真背着老子做下了这种事!
此时马承运是真急了,都不带犹豫,抄着擀面杖就朝马继业腿上砸,平时惯着归惯着,有些事绝不能惯,必须叫他长长记性!
马继业上蹿下跳,“爷爷,真不是我,这几天我都没出过门,你又不是不知道,哪有工夫去弄他们?”
马承运一愣,对呀,兔崽子这几天一直跟自己在家待着,根本没机会,又一想,不对,举起擀面杖接着撵,“怎么没出过门?那天你不是去刘年家送钱了吗?”
“你想想,我才去了多一会,来得及吗?”
“那就是你晚上趁我睡着了,偷摸出去干的!”
马继业心想你要这么说,那就真百口莫辩了,围着桌子转了两圈,突然灵机一动,想到了关键处,肯定能洗脱自己嫌疑,连忙一伸手,“停,爷爷,你再想想,赵豹爷俩是啥下场,我有那么大本事吗?”
这话还真管用,马承运彻底愣住,心想对呀,这才几天工夫,那爷俩就一死一疯,这小子的玩意都是我教的,可没这么大本事!
他刚才关心则乱,居然忘了这茬,这时被马继业提醒,终于反应过来,接着就松了口气,既然不是自家孙子干的,那自然也就不会损阴德。
不再追着孙子撵,把擀面杖立在桌边,重新坐回椅子上,却又缓缓皱起眉头,心里琢磨,不是这小子,那会是谁?
马继业也坐回椅子上,一脸狐疑道:“爷爷,不会是你吧,怕我说你,这才往我头上推?”
马承运瞪他一眼,“老子也没这么大本事!”
马继业愣了愣,“真的?”
马承运没好气道:“废话!你是我亲孙子,能跟你藏着掖着?一些东西就算现在还没来得及教你,以后也是要都教给你的,有必要跟你说这个瞎话?”
马承运的确没忽悠,他是真没这个本事,以他的手腕,逼急眼了都不一定能把人弄死,因为要看对方命硬不硬,如果命够硬,顶多生生病倒倒霉,命不硬,死人也需要一个过程,绝不可能见效这么快,这么猛。
马继业也皱起眉头,“那就是别人了,赵豹横行这么多年,不知得罪过多少人,别人弄他也不奇怪,你觉得谁有这么大手笔?”
马承运想了一圈,摇摇头道:“我在这活了一辈子,这片地界,可没人有这本事。”
马继业问道:“那就是过江龙?”
马承运还是摇头,“不太可能,赵豹也就在这十里八乡横行,怎么可能得罪什么过江龙?”
马继业道:“他是不太可能得罪,但要过江龙是别人请来的呢?”
马承运琢磨片刻,“那也不对,一死一疯,这可是损大阴德的事,咱也是干这行的,如果只是为了挣钱,换成是你,别人给多少你会干?”
马继业想也不想,“给多少也不干。”
马承运一摊手,“那不就得了。”
马继业道:“那这是怎么回事?”
马承运半天没说话,最后思索着道:“既然不是人为,就只有一种可能,这是真遭了报应了。”
马继业眨了眨眼,“那也太巧了吧。”
马承运又沉默半晌,反复思量,可想来想去,的确就只有这一种可能,于是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,转而心情逐渐变好,而且越来越好。
他笑呵呵道:“不是巧,是咱爷俩福气大!刚盯上咱就遭了报应,一来给咱爷俩出了气,二来给咱爷俩省了笔钱,三来帮咱爷俩长了名气,简直就是一石三鸟!”
马继业将信将疑,“咱爷俩福气真这么大?”
马承运梗起脖子,“废话,否则怎么……”
他本想说否则怎么你爹你娘都死了,就咱爷俩还活着,但突然想起他还没跟孙子说过,儿子儿媳之所以会死,跟他干这行脱不了干系,所以连忙又停住话头,说道:“这事咱可得捂紧了,就叫他们误会着,以后咱生意肯定更好。”
马继业又不傻,点头道:“这不用你说。”
他心里其实不太信自己跟爷爷福气真有这么大,可事实摆在面前,又由不得他不信。
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,让他有点转不过弯,前一刻还在担心流氓上门,下一刻流氓突然就疯了,这事搁谁身上,恐怕都会有点懵。
马承运其实也有点懵,不过他经历的风浪多,而且活到这个岁数,早就不像年轻人那么喜欢寻根究底,考虑更多的是得失利弊。
所以他现在已经开始做起盘算,人们误会这事是他干的,除了会让他名气更大生意更多,还有哪些好处?
就在爷俩各自沉默的时候,外头忽然有人喊道:“家里有人吗?”
马承运收起心里的算盘,从屋里出来,外面站着几个陌生人,有男有女。
问明这些人的来意后,马承运登时心情就更加畅快了,刚说到以后生意会更好,活就来了!
把人请进屋里聊了大约半个小时,谈妥后,马继业就蹬着自行车出了门,去找刘年,让他准备准备,今晚要开工。
马继业一走,家里就剩马承运自己,他美滋滋拿出酒瓶酒盅,才上午九点多就喝起来。
他这回是真美了,刚才上门的那些人,对他那叫一个毕恭毕敬,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,要不是见的场面够多,差点就没端住。
这时心想,本来以为被赵豹那狗皮膏药粘上,以后八成就甩不掉,没想到到头来,那厮竟是个福星!
马承运正哼着小曲喝的带劲,外头又有人来,这回来人没在外面喊家里有没有人,等他听见动静时,人已经推开屋门。
看清来人模样,马承运喝酒的动作一僵。
这老娘们怎么来了?
王秀芬冲他嫣然一笑,直接就进了屋,进来后探头探脑朝两边屋里瞅了瞅,见除了马承运,家里没别人,笑脸更加嫣然,“老哥哥,喝着呢?”
马承运瞪眼,“你来干啥?”
王秀芬也不用他请,自己就在桌边坐下,端起他的酒盅一饮而尽,笑着说道:“来串门呀。”
马承运冷着脸,“咱没这交情吧,有事说事!”
马大师平生奇耻大辱,就是前一刻还唱着十八摸,下一刻就睡了牛棚,别说这才过去没几天,就算过去几年,他也不能忘!
王秀芬拢了拢额前秀发,羞涩一笑,然后就站起身解起身上扣子,一边解一边往里屋走,还不忘给马承运抛几个媚眼,“咱屋里说,屋里说。”
马承运瞬间绷紧,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,心跳都漏了半拍。
王秀芬又是几个媚眼抛过来,“愣着干啥,赶紧的呀,一会来人了。”
马承运没动,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,总算把劲儿压下去。
他好歹也活了这么大岁数,干的还是玩命的买卖,怎么可能在一个坑里掉进去两回?
上回在牛棚里他就想清楚了,窟窿眼儿不能瞎瘠薄乱捅,因为你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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