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上课前半小时,班上陆续来了好些。假期的兴奋在手机上分享得差不多了,再次面对面的交谈是在借作业。
前面的周西诚连同林必,在四处认爸爸中借到好几张试卷和练习册,一时间他们两个成了众矢之的。
“我靠,东就、二必你们两个太贱了,怎么自己抄不叫人啊。”
体委余祖耀一阵吆喝,成功把没借到作业的众人聚集到两张小方桌四周。有些人手里本来就有答案,再结合别人的步骤东添西减,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题目一阵勾画圈点,恍惚一看,到像是真的自己认真完成的。
作为后桌的叶知风和何熙深受牵连,原本就是在后排硬加的两张桌子,空隙不大,再一塞人就更装不下。
叶知风跟何熙两个平时话少,上次月考又一战成名,偏偏两个人都跟情理之中一般,知道成绩以后面无表情,似是毫不在意,现在一个在认真背书,一个在埋头刷题,本着学生的原则,怎么说也不好带坏别人。
因此出现了滑稽的一幕,要一边急着看答案,一边顾及后排两个怎么也混不熟的大佬,叶知风放在桌上的笔袋被蹭掉,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洒了一地。
“不好意思啊,我给你捡。”慌忙弯腰一支支拾起来,并且装进笔袋里,才又转身扒开前面的去看答案。
叶知风还算好说话,只是笑着说没事儿,最终发现自己笑早了——东西少了。赶忙弯腰偏头找起来,何熙默默欣赏完变脸以后也没有光看热闹。
“什么没有找到。”何熙略带笑意,看着几乎钻进桌子底下的叶知风,默默伸出左臂虚护着桌沿。
“橡皮,黑色的。”
何熙也伸直脖子帮忙看了一下,“有多大一个,找不到再买吧,”
叶知风伸长手臂竖出小拇指,然后大拇指掐住第一节指骨的一半,“这么大,我用了一年了,马上就用完了,必须找到。”
“……”
何熙打开叶知风伸到自己面前的手,没好气的说道:“要不你先找是不是掉谁鞋子里了,这样比你趴地上找来的快。”
桌下的人一顿,“要不你先把鞋脱了,帮我检查检查?”说着甚至作势来扯鞋带。
虽然是虚晃一下的动作,可何熙还是相当配合的躲了一下。
搜索一阵没有找到,准备往旁边舒白哪儿找,身子挪动着后推了一点,然后站起身来,可还没站直就发现何熙的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。
叶知风被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,再蹲下也不是,站直也不是,两个人实在隔得太近了,看见何熙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,慌忙下只来得及往后撤了半步,才勉强直起脖子看向何熙。
何熙没有料到叶知风不吭不响起这么突然,难得愣了一瞬,两个人对视后,才立马收回手,不尴不尬的放在膝盖上。
这人嘴硬习惯了似的,搓着手指问:“找到了?”说完便回过身抓过桌面的资料,另一只手飞快写起来,放在桌下的手还靠在腿上,忘记收回。
演技拙劣。
何熙手臂的温度还残存在颈项间,往后退的时候温凉的指尖灼烧着心尖,这让叶知风忘记了继续找橡皮的事儿,拉着凳子往前坐了坐,低头背今天晚上要默写的题。
两个人一般情况下上课都不老实,总要偷摸干点儿跟老师所讲内容不同的事。今天晚上这节政治课,两个人却老老实实记笔记。
以前下课两个人要么讨论数学题,要么一起吐槽两句上课老师说的话,自习也会传递东西,或笔记本或写了问题的草稿纸。这次愣是过了三节课,两个人没一点交流。
周西诚下课接水时看了他们两一眼,马上发现氛围不对,两个人装不熟实在太明显了,可林必跟赶完作业就丢了脑子的,压根没有看出来。
终于在第二节晚自习下课,边写边抄赶完所以作业和笔记后,兴奋的拉着身旁的周西诚分享,这还不够,转过身拍着叶知风的桌子开始输出。
“我终于写完了,不过笔记还差一点,姐姐,你写完了吗,借我看看呗。”林必在叶知风面前笑着卖乖,又望向何熙,“熙哥,刚刚的数学题有两道我没有抄明白,你给我讲讲吧。体育课我请你喝饮料怎么样。”
“……”
二人同时抬头看着笑呵呵的林必,终于周西诚看不下去了,勒着这个傻子的脖子让他别讲话。
林必瞪圆了眼睛,扒开周西诚禁锢的手,咧着嘴角问道;“怎么了?干嘛不让我说话。”
“你要借什么笔记,政治还是历史。”叶知风终于开口,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,找到两个本子放在桌前,示意他自己拿。
“历……历史。”林必笑着抽过写有历史的本子,说了句谢谢后转过去不敢再问讲题的事儿。
那天晚上后,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及。
微红的耳垂,温凉的指尖,被搓揉千万遍的指骨,还有轻轻触碰就融化的薄纱。
两个人依旧讨论题目,何熙像往常一样耐心,叶知风还是会监督何熙上语文课,提醒他语文早读要做的事,偶尔还会互相听写单词,抽问背诵。
叶知风不断把自己包裹住,手肘不经意间的碰撞也会快速分开,讲题时够过去的脑袋也会迅速后撤,她总是找到融合的气息,然后小心拉扯回属于自己的,谨慎摘除,不让何熙发现。
每天练大量的题,记更多的生词,提前完成复习计划,杯子里没有水了就马上去接,晚自习排队回宿舍跑在第一个,体育课也拿上小本子找树荫躲在人少的地方。
只要自己少说话,多做事,避免跟太多人接触,对谁都一样的说辞和态度,就可以避免解释,避免尴尬,避免自己想起何熙,以及始终存在的心动。
小时候熙跟着何熙,长大了却不敢,总是想出一万种方式来阻止自己,再想出一万种解释来安慰自己。
不能表现太明显,他会膈应。
不能说太多的话,他不知道怎么接。
不能过于关注他,会让他感觉自己很奇怪。
不能提及小时候的事情,他会因为忘记而尴尬。
……
从高一他转学回来开始,先是看到他的名字,后是听到有关他的消息,可始终觉得不真切,直到偶尔在食堂遇见,才敢确认这个人是何熙。
高一的时候两个班在周五会有同一节体育课,叶知风会主动拉着易画一圈一圈的在操场散步,然后路过的时候看他几秒。高二文理分班,他不听老师的劝导选了文科,教他的数学老师刻意拉他去办公室面谈,不少人看见了。
后来他们在同一层楼,何熙去厕所的话会经过他们班,于是每次自主选座位,叶知风会刻意选靠近走廊窗户那一列的中间,这样一天内至少也可以见他两次。
有时逆着璀璨,有时踏亮灯盏。
有时一个人匆匆而行,有时三五结伴笑语相接。
可惜换了课表以后他们没有重叠的体育课,叶知风总是会在午夜辗转时惋惜。
高三除了何熙跳楼,然后腿断,要休学的流言传了不到一周,过后再没有过他的消息,还不如之前他非要选文科时,来的八卦多和久。
直到不知从谁的口中听到何熙的名字,又听见他会回来继续上课,出高考成绩后即使摇摆不定依然选择复读,才又一次遇见何熙,在银杏街道的“送往”奶茶店,在九班。
人有时候是很脆弱的,不能在没有立锥之地时,捧着自己放到尘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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