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九章 问言

  对这个乐句有充分理解的,有不少人。

  却鲜有人能预料到音乐后续的发展。

  这首乐曲竟然是一段体,以上几个部分构成的,就是音乐的全部!

  接下来,范宁向听众们无止尽地重复展示着这个乐句。

  双手交替扫出神秘“真知之风”——敲响“凡俗生物”低沉八度——重复晦暗和弦——不稳定的音群——5组清冷星光之音......

  “真知之风”恒久不变;“凡俗生物”却以第一次为中心,逐渐向两边扩张为一个纯音程和一个大六度;“晦暗和弦”则以中间的F-A三度为中心两端亦对称地分别朝二度关系上升的七和弦扩张......

  作曲家关于“对立的永恒”的神秘主义思绪逐渐显现——音乐的发展建立在变量与定量的矛盾冲突中,因为“不对称扩张”手法的使用,素材的间距不断拉大,力度的对比也逐步升级,从最初的音量微弱神秘,到如今的气势恢宏......全然释放出现代技法的“不可能的魅力”!

  第25-27小节,各种各样的定量动机被缩减,只剩下八度的低音动机以ffff的极强音量奏出。

  尾声,晶莹的星光轻轻洒下,却不再虚无缥缈。范宁的落指具备一定硬度,音色具备一定穿透性,仿佛灵性与真知、物质与能量达到了具象统一!

  现代艺术家们有的已经入迷,有的思潮起伏!

  他们看到了宗教的体裁,如圣咏的形式,就蕴含着与无数独特新颖技法结合的可能。

  “比如,在固定低音的框架之上加上一条人声化的圣咏,并用一个类似无调性的旋律作为它们的对位?......”

  “我好像暂时摸清了一些初浅的门道?关于这些和弦的排列与变化规律,这不是无调性,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泛调性......嗯?这到底是什么?这其中有某种调式,肯定有某种调式!而且还是一类!究竟是怎样的神秘主义启示能创立出这种技法?我必须尽快拿到它的谱子......”

  公开演奏的启示,对范宁这个“亲自扮演者”本人影响更大。

  很多知识,或理性的,或激情的,以前再怎么梳理拆解,也不如亲自“以拉瓦锡之名”践行之后所产生的洞见。

  至少范宁确定了,以前自己构造攀升路径的密钥时,对于更上方门扉的穿行方法......那种模模糊糊的观察和推测,方向是没有错的。

  ——通过构造类似“自我”使徒的多个“格”,来致敬一次三位一体!

  这就是自己之后晋升执序者的途径!

  “惟愿我的景况如从前的月份,如神保守我的日子。”

  一片寂静无声中,范宁站立起来开口了,他中正平和的声音在上空回荡。

  “那时守夜人的灯照在我头上,我藉这些光行过黑暗。人听见我而仰望,静默等候我的指教。他们不敢自信,我就向他们含笑。”

  这时有一位辅祭人员遵照安排,持烛登坛,增添乳香。

  又为范宁呈递上了一小杯带着馥郁香气的酒。

  范宁缓缓而饮,直到将其饮尽,放回托盘,再环顾听众与信徒们。

  “如今我在祂的国里,与你们同喝这新的葡萄汁。我在坛里所显扬的奥秘,你们也初见了,且看见我如鹰将你们背在翅膀上,带来归我。”

  “你们若实在听从我的话,遵守我的约,就要在万军中作属上主与圣塞巴斯蒂安的子民,因为全地都是祂的。”

  “倘若你们有疑惑,心中踌躇烦扰,你们也告诉我。信假师傅的人不明白公义,惟有今日到场恭听的,无不明白。”

  参礼席上闪过一阵阵相机的快门声,在场的神职人员们,此刻默许了这些公众媒体将公演与布道的内容散播出去。

  而第一排的教堂负责人阿历克塞司铎此时站了起来,对范宁的方位行了一礼,又走近,直至坛的正下方,再行一礼。

  感受着台上台下的注视,以及无数镜头的注视,甚至还有侧方阴影中教宗一行人的注视,阿历克塞司铎知道此时到了自己展现的关键时刻了,他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。

  事关自己前途的关键一役啊!

  作为拉瓦锡神父首站布道的教堂负责人,阿历克塞十分清楚自己占了太大太大的优势。

  在最早得知“恭敬而不逾越”的高层定调之后,他马上意识到,向拉瓦锡提问情愿的第一主动权到了自己手上!这件事情不仅是千载难逢的机遇,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!

  这雅努斯土地上的信众,人人都知道拉瓦锡是古修士再世,出口必是引经据典、福音入册!那么与之对话......自己又能显现出几分水平、几度虔诚呢?

  阿历克塞意识到的这个问题,后面被预通知到的另外几座教堂的司铎,也同样意识到了!

  他们也私下里给自己辖区的主教汇报过,看总部能不能给一些指教,或者,有什么想代为贯彻,代为情愿的,让他们这些司铎去提!

  和上级通通气,让上级把把关,总是没错的!

  只是事实证明,教宗陛下是个表里如一的掌舵人,说不逾越,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逾越......

  明确表示没有任何越俎代庖的“指教”。

  阿历克塞只得想了个“笨办法”!

  是,自己当然做不到拉瓦锡神父那种境界,但这不是还有接近一天的时间么?

  把文献考究全面一点,把立意定高一点,把逻辑捋清楚一点,再把书面稿打好,总是可以做到的吧!

  世界电台的存在,把原本就很高的关注度拔升得更高了,一定不能给教宗丢脸!尤其当着这么多艺术界人士,还有各大官方组织的面!

  于是从昨天深夜到今天夜晚,接近20个小时的时间,阿历克塞把一系列杂活给底下人交代完后,自己就一头扎进了读经室里!

  “拉瓦锡师傅,你要细听我们的言语,就算是你宽慰我们。”

  此时坛下的阿历克塞,神色虔诚而激动,开口诉说起他打磨了整整20个小时,而且已经倒背如流的书面腹稿。

  他酝酿出的这个立意,从字面意思上来说倒是不难理解,只是其中具体针对的,到底是哪些人和事,就很值得玩味了——

  “我岂是向人诉冤,为何不焦急呢。恶人为何存活,享大寿数,势力强盛呢。”

  “他们原本在外邦一隅学艺,如今却定下在世间通行的律法,和他们的财宝一同坚立。他们的公牛孳生而不断绝,母牛下犊而不掉胎。他们的儿女踊跃跳舞,子孙多如羊群。那些追逐辉光的人降服于此,他们就随着琴鼓歌唱,又因箫声欢喜。”

  “他们对上主说,离开我们吧,我们不愿晓得你的道。启明之主是谁,沐光明者之首又是谁,我们何必尊崇祂呢,求告他有什么益处呢?强盗的房屋在那里,恶人住过的帐棚在那里,他所行的,有谁当面给他说明,他所做的,有谁报应他呢?”

  “拉瓦锡神父,我的踌躇烦扰,不是因为不信,也不是因为幽暗蒙蔽我的脸。只是上主既定期罚恶,为何不使认识祂的人看见那日子呢?”

  “嘶......呼......”

  圣珀尔托筹委会办公大厅内,坐在电台“投影”前的拉絮斯,摁灭了抽完最后一口的香烟,然后深深呼气,深深皱眉!

  而在公演现场,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坛上的范宁身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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